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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 城 的 煙 火 氣文學院 程曉琴


  清早,走在街上,人影寥落,不由地抬頭看著天空,明凈而澄澈。幾縷淡淡的云像是在汪洋中撲騰玩鬧的幼鯨,泛著魚肚白色。我仿佛行走在了大西洋的晴空里。然而,一陣一陣的寒風不住地捉弄著我的鼻尖,使我不得不低下頭來看路。左側(cè)的居民樓絲毫不在意寒風的叨擾,仍舊靜靜地生長在深灰的水泥地上,溫柔地注視著它周圍的小吃店,看著它們緩緩地冒著熱氣。就在這在清晨繚繞的霧氣里,我感受到大同這座老城淡淡的煙火氣……黃昏時刻,坐在公交車上,我最愛透過車窗看這個城市的夜景。最適合看夜色的地方莫過于離車前門最近的那個座位,視線穿過寬大的玻璃,我看著公交車緩緩行駛在明黃色的燈光里。記得初來大同時,最怕一個人走在夜色里,總覺得萬家燈火,沒有一盞是為我而開。如今同樣的情景下,仍舊是在靜悄悄的車廂里,間或也會有乘客的咳嗽聲,卻讓我覺得極為溫暖。我一個人偷偷享受著這種別樣的靜謐。
  公交車不知不覺間已經(jīng)走了七八站,兼職的地方很快就到了。司機師傅操著一口流利的大同方言問:“XX到了,有沒有人要下車?”話剛落音,車門前就聚集了三五乘客。有手里只提著公文包的中年男人,有手里提著水果或零食的阿姨們,還有背著重重的書包,臉上卻洋溢著四月春風般的微笑的小女孩兒。他們有著不同的眼睛,不同的嘴巴,笑臉卻莫名相似。白日里的清愁煩瑣褪下眉頭,一身的疲憊與風塵也丟在了寒風中,他們笑著下了公交車,穿越一家又一家的燈火,在其間找到屬于自己的那一抹溫暖。
  我隨著他們一起走下了車,在萬家燈火里,也在路燈照耀下肆意飛揚的些許塵土里,我又看見了老城溫熱的煙火氣。
  兼職時,時間過得格外迅速。我喜歡和這群小孩子待在一起。每次檢查著他們的作業(yè),看著白紙上一個一個稚嫩的字,像極了獨一無二的藝術(shù)品。我看著他們低垂著頭,寫著不知何時才能寫完的作業(yè)。有時遇到有點棘手的問題,睫毛便開始微微顫動,鼻尖也冒出了細細的汗。很多時候,我看著他們,不由得便恍了神。我困惑于他們到底生活在怎樣的小世界,很多在大人看來理所應當?shù)膯栴},在他們看來卻是怎么也打不開的死結(jié)。他們就這樣好奇而又無奈地在成人的世界里撲騰著。幾小時后,他們的作業(yè)陸陸續(xù)續(xù)寫完了,他們抬起頭,拿起了他們心愛的小玩具在課桌上自娛自樂,等待著家長來接他們。終于,在家長親昵的叫喊下,一對又一對大大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。他們一走完,我也就該回學校了。
  一到校門口,各種小商販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,不絕于耳。瑩白暖香的燕麥牛奶粥,泛著排骨香的手搟面,在阿姨手里上下翻飛的雞蛋灌餅,在不斷跳動的熱氣里,它們常常溫暖得叫我看不清。好像在大同的寒風里,最適合的便是買一份熱熱的烤冷面,淡黃色的面塊兒,夾雜著鮮嫩泛紅的烤腸,再點綴些青翠欲滴的香菜沫兒。就在這車水馬龍里,我捧起了熱氣騰騰的烤冷面,看著紛紛擾擾的人群,感受著深扎在這座城市里的溫暖。我不由地愛上了這座煙火味兒甚濃的城市。
  木心先生在他詩里說,你二十歲了,頸上還帶著奶花香。初看此詩,我就想,哪里能尋覓到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呢?見的人越多越會發(fā)現(xiàn),這樣的人似乎是不存在的。連木心這個在外人看來,像極了從巴黎老電影中走出來的老紳士,和朋友在一起時,都偶爾會說幾句粗話。更何況是和這座城市早已骨血相融在一起的我們呢?就是啊,生活在萬家燈火里,誰也無法避免沾染煙火氣。它源自生命,源自生活,源自愛,源自我們喝著的涼白開里……我們無處可逃。這不是生命的詛咒,而是生活的祝福。
  轉(zhuǎn)眼便是又一年的一月上旬,微冷清寒,實在是一個適合尋訪舊情人的好天氣。在這樣的老城里,在別樣的輕寒下,好像最適合攜旁人不易察覺的煙火氣,看朝陽與暮色,吻落日與歸鳥,輕觸溫暖的吃食冒出的熱氣,冷冷清清地紅紅火火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