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2013年10月14日,這天,黃巧云衣著格外整齊,還特意系了一條領帶,他早早來到學校國際學術交流中心,快步走進會議室,和工作人員一起檢查會議音響、話筒、臺簽,他順手撿起紙屑丟進垃圾桶,并不時和各國學者打招呼,顯得特別高興。當天,由資源與環(huán)境學院承辦的第21屆環(huán)境生物地球化學國際學術研討會(ISEB)在我校舉行,這是該會首次在中國召開,來自美國、德國等23個國家的80余名專家學者參加了本次學術交流。這距上次他在武漢組織舉辦的土壤礦物國際學術會議(IS-MOM2004)已經過去了9個年頭,隨著國際學術聲譽的不斷提高,黃巧云對各種學術會議了解也越來越深入,他穿梭于各種會議,傳播土壤領域的中國聲音。
“土壤布在田,能者以為富”,千百年來,土壤是人類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。而土壤研究則是農業(yè)大學里歷史最悠久的學科之一。作為最“接地氣”的研究者,從華中農學院到華中農業(yè)大學,從獅山南湖到日本山口市,黃巧云從事了由陳華癸、李學垣等幾代學人開創(chuàng)的事業(yè),并逐步將其推向國際視野。
輾轉求學路1964年9月,黃巧云出生在素有“民間藝術之鄉(xiāng)”的黃梅縣,祖輩世代以務農為生,兄弟姐妹四人?;叵胪隁q月,黃巧云說,“很普通,與60年代出生的人都一樣,那時候大家都很貧窮,吃飽飯是最大的幸福”。黃巧云在村子里度過小學時光,勞動鍛煉、政治活動占了小學絕大部分“課程”。他依稀記得每個月都要到磚窯“出磚”,將剛剛冷卻的磚從火窯搬出,放在規(guī)定的地方?!绑w力活其實不要緊,年輕能扛,但最痛苦的是灰塵太大,一天下來嗆得太難受。”黃巧云至今想起來還有些后怕,他很慶幸自己沒有得塵肺病。黃巧云就讀的中學在鎮(zhèn)上,他每次早上5點鐘起床,步行8里崎嶇小路上學。父親給他編織了一張竹板床,冬天寢室漏風,黃巧云不得不用繩子把棉絮和竹板床捆起來,將腳部纏緊才能入睡。他每周帶一盅咸菜,就著用大鐵鍋蒸出來的米飯,一吃就是兩年。
作為鎮(zhèn)上為數不多的“準大學生”,黃巧云選擇專業(yè)時并沒有過多考慮,因為高考化學成績92分,平時也很喜歡化學,于是他選擇了華中農學院土壤與農業(yè)化學專業(yè)。“與土壤打交道,我并不是一開始就愛上它,而是‘先結婚后戀愛’,進入這一領域后,通過學習和與老師交流,漸漸發(fā)現(xiàn)了它的趣味所在,最后選擇一直鉆研下去”。
黃巧云在華中農業(yè)大學完成了本碩博階段學習并留校任教。1993年,學校準備推薦一批青年教師出國研修,通過申請和選拔,黃巧云獲得了加拿大國際開發(fā)署的一個交流項目,到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學(UniversityofManitoba)土壤系做合作研究。離開已經生活將近30年的祖國,黃巧云開始慢慢嘗試外國的生活和學習。94年中國農歷春節(jié),加拿大照常上班,黃巧云和那里的中國留學生“自己放假”,買來啤酒、黃瓜、豬肉等等在家里作年夜飯,中午大家一起聽新年鐘聲敲響。外國文化生活極為貧乏,一部《北京人在紐約》轟動了在加華人,黃巧云到處借錄像帶,周末連續(xù)兩天看完。由于通訊不發(fā)達,與家人的聯(lián)系很困難,國際長途很貴,黃巧云一個月跟家里通一次話,約好時間,家人到學??倷C房等電話。
回國之后,黃巧云在土壤與環(huán)境生物化學領域里初顯身手,開展了一系列創(chuàng)新性研究。成果一經發(fā)表,就引起了意大利那不勒斯大學(UniversityofNaples)農學院的高度關注,他們極力邀請黃巧云前去開展土壤酶學研究。那不勒斯大學校本部在市區(qū),而其農學院卻在一個小鎮(zhèn)上。呆在那里半年時間里,黃巧云只遇到過1個中國人,但他并不孤寂,他把絕大部分時間花在實驗室里,主要精力用于學習借鑒意大利該領域的研究思路和方法,忙碌著、充實著。
從意大利取經歸來,黃巧云倍加關注本研究領域中的前沿動態(tài)和信息。這時,他在Nature(《自然》)雜志上讀到了日本山口大學(YamaguchiUniversity)進藤晴夫教授發(fā)表的兩篇文章,這兩篇論文跟自已的研究領域密切相關而且又頗具份量。黃巧云認為,自已的研究已經起步,如果可以去日本,正好可以趁此機會,一方面了解日本在土壤生物化學研究領域的最新進展,同時也為自已今后的研究打下更加堅實的基礎。于是,1998年9月,黃巧云東渡日本,來到山口大學加盟進藤實驗室,開展了為期2年的博士后研究。去日本之前,黃巧云父親身體一直不好,就在10月份,父親在老家去世,家人為了不影響黃巧云留學,一直隱瞞,幾個月后黃巧云才知道。至今回憶,黃巧云莫不感慨地說:“沒有為父親送行,我一直覺得對父親很愧疚、很不孝”
回國后黃巧云更多的時候是泡在實驗室中,把所學內容與自身研究相結合,在土壤、環(huán)境等領域遨游。每天,他總是很早就來到實驗室,直到深夜才離開。他的很多周末、節(jié)假日,甚至國慶長假也在實驗室度過。黃巧云的顯示器要比一般的大很多,他養(yǎng)成了定期瀏覽SCI期刊目錄、查看各種文獻的習慣,只要與實驗內容有關的文章,就一定拿來仔細琢磨,弄個清楚。
“土壤解毒專家”
2000年9月,從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學合作研究回國不久,黃巧云在《楚天都市報》的頭版看到了這樣一則消息,武漢城區(qū)重金屬污染形勢嚴峻,正以居民比較密集的地方為中心,呈現(xiàn)輻射狀向外擴散。面對土壤重金屬污染嚴重的現(xiàn)狀,他感到自己作為一名環(huán)境科學工作者,有著義不容辭的責任。當時國家“863”計劃正在進行課題申報,黃巧云便毫不猶豫的將利用生物技術來治理土壤重金屬污染(全稱“堆肥與重組菌聯(lián)合修復重金屬污染土壤的新技術”)作為自已的研究課題進行了申報,并得到了批準。
“蔬菜長在農藥瓶堆積的地方怎么能吃?”“重金屬是土壤殺手?!?013年3月,湖北省浠水縣蘭溪鎮(zhèn)鹽客村,黃巧云與當地農民一同探討農村環(huán)境保護問題。他查看該村用水泥澆筑的垃圾桶,檢查用農用車改裝的垃圾車,詢問垃圾站投資情況,了解當地居民農村環(huán)境保護的方法。
作為今年新當選的全國政協(xié)委員,黃巧云向會議提交了《關于農村垃圾管理與環(huán)境保護》的提案,就制定可行的農村垃圾和廢棄物管理措施,完善相關法律法規(guī),提高農村環(huán)保意識,加大農村環(huán)境監(jiān)管力度、增加資金投入等方面進行了詳盡闡述。
秸稈粉碎后,加上一些堿性的物料和微生物催化劑,一起施到受重金屬污染的農田里,就能幫助原位固定重金屬,使得農作物不再吸附重金屬離子從而達到修復土壤的目的。2013年6月,應當地邀請,黃巧云和學生計劃在湖北石首小河口鎮(zhèn)一塊50畝的耕地上,開始修復當地因加工釩而污染的土壤。
此前,他們在大冶開展了長達近10年的土壤修復實驗。大冶富產銅礦,耕地中鎘等重金屬的含量達到了中度污染以上的程度。目前,團隊的實驗已經可以將生菜中鎘的含量從原來的0.9毫克/公斤降至0.3毫克/公斤以下。而“鎘”就是被炒得沸沸揚揚的毒大米事件中的主角。
黃巧云說,據國內同行估算,全國范圍內受到重金屬污染的耕地比例在10%-15%,每年遭受重金屬污染的糧食達1200萬噸,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達200億元?!懊利愔袊苯ㄔO需要有干凈的土壤,而如此艱巨復雜的工作,一個人一個團隊是完成不了的,培養(yǎng)為生態(tài)文明建設服務的農業(yè)資源環(huán)境人才顯得尤其關鍵。
寓教于研育人才“師者,傳道授業(yè)解惑也。”這是古人對老師職責的定義。而對于黃巧云來說,教授知識、解疑答惑只是為師者的第一步,培養(yǎng)學生自主學習和創(chuàng)新能力才是根本。
黃巧云始終堅持站在教學第一線,目前承擔著本科生“環(huán)境土壤學”、碩士生“土壤生物化學”、博士生“高級土壤學”課程的教學任務。課上,黃巧云提問式、互動式的教學模式,贏得同學好評。農資1102班的朱麗同學還曾記得,黃巧云上課不但講解土壤學的基本內容,還會交流他開會經歷、國外風土人情以及自己的人生感悟,即便在理論課上他也講解一些實驗內容,讓課程更加形象深動。
蔡鵬,這位33歲的教授、博導可謂黃巧云的得意門生,2012年他入選中組部首批青年拔尖人才支持計,2013年更是榮獲首批“萬人計劃”學者。蔡鵬研究之路看似順暢,但幕后少不了黃巧云的指導,在實驗室,同學們把這種指導戲稱為“黃氏秘訣”。從大三開始,蔡鵬開始聯(lián)系黃巧云并進入實驗室成了黃巧云的“準研究生”。黃巧云一面不斷打磨他,一面給他提供參加國際學術交流的機會。通過參與國內外學術交流,開闊視野,獲取新信息和靈感,激發(fā)他的科研興趣和創(chuàng)新欲望。第一篇SCI論文,黃巧云和他反復討論,不斷要求修改,2個多月下來,他前后改了將近20遍,最后終于發(fā)表。此后蔡鵬一發(fā)不可收拾,不斷在各類學術刊物上發(fā)表高質量論文。2009年,他的博士論文入選全國百篇優(yōu)秀博士學位論文。
黃巧云在研究和教學工作中,最相信的話來自《禮記·中庸》:“博學之,審問之,慎思之,明辨之,篤行之”。這也是他的人生座右銘,也是做科研遵循的行為準則。他要求自已和學生在科研和學習中要廣泛、多方面的學習,具有長遠的眼光和開放的胸襟,要具有懷疑精神,有所不明就要追問到底。對學到的知識,要通過自已的思想活動來仔細考察、分析。要善于辨別甄選,去偽存真。而學到了知識,還要通過艱苦努力,最終有所落實,做到“知行合一”。
視學生如己出在堅持學術育人的同時,黃巧云還以慈父般關懷感染并鼓勵著學生們不斷進取。他精心記錄了實驗室每個學生的生日,每到有人過生日的時候,他總會給學生訂一個蛋糕,大家一起過生日,這讓遠離父母的學生心頭泛起暖暖的熱流。黃教授說,“國家培養(yǎng)人才不容易,我們要懂得感恩,做人要講誠信”。平時不管誰有困難,只要他知道了,就一定會全力以赴的給予幫助。
2005年8月,一位研究生因急性膽囊炎突然住院,并急切需要手術治療。黃巧云獲悉后,立即籌款一萬元送到醫(yī)院,探望病情,并囑咐她不要擔心課題的問題,專心養(yǎng)好身體。另一位研究生發(fā)愁本科期間的助學貸款如何償還,黃教授知道了,什么沒說,直接掏出錢來,讓她先把銀行的錢還上,每季度900元,整整幫她還了三年。每當學生們在生活上遇到困難時,黃巧云總是慷慨解囊,他覺得跟學生像兄弟姐妹和同學一樣挺好,甚至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好。
他把課題組這個團隊當作一個家庭,把自己定義為學生們的“家長”,他常說:“要做一個稱職的導師,就應當做好‘家長’?!睂熅褪羌议L,應當做到在學術上能權威、在道德上樹楷模、在科研經費上要有充足支撐,并且對研究生的指導要講求藝術和方法。要激勵為主、督促為輔,尊重學生的人格,在“松”“緊”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,創(chuàng)造和諧的學術生態(tài)。導師作為“家長”的責任,還體現(xiàn)在要為研究生創(chuàng)造工作和學習條件,包括購買必備儀器、改善工作條件,提供交流機會、推薦研究生赴國外讀博等方方面面,要從細微處關心研究生的生活,幫助研究生克服面臨的困難。

